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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荆棘丛中的虎3（第3页）

“阿......贺......”昂热空洞的眼神缓缓聚焦，他吃力地出声，提着路明非的手像触电一般瞬间松开了，他痛苦地自言自语。

浑身的血忽然就冷了下来，膝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昂热的身体，砰的一声跪倒在地。

老家伙失了魂般抬起自己的双手，似乎有无尽的血水从指缝间流落，右眼的剧痛像是被长枪贯穿了头颅。

“犬山......犬山.......”他模糊地记得这几个字，却怎么也记不起完整的名字，难以抑制的灼烧感自右眼发出，灵魂深处的声音再度响起，那是一个18岁少年的怒吼。

“我是犬山家的贺！”

“犬山贺！”

“老师说的道理，我现在懂了。”

原来这是犬山贺的遗言。

樱花与水一起流过的小巷中，昂热把西装搭在手臂起身和上杉越作别，上杉越放下酒盅问：“要走了吗？”

“是的，该走了，有人在等我。”

“快滚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当初说不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葬礼，但你还是来了。”上杉越抿了一口酒，板着脸说，“可惜我不能去参加你的葬礼了。”

“去住本寻常，春风扫残雪。”昂热记起在中国古书里学到的一段诗句，他笑着摩挲起自己还未喝完的酒盅，淡淡地说：“下次再来的时候，我给你描述。”

说完他就撑着伞挥手离去，雨幕里，他的身影倒映在水泊中拉得很长，风卷起樱花落在他的影子上。

弗拉梅尔从凯撒身上摸索出ump5对准了跪着的昂热，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把昂热干掉，等到这位极恶之鬼再度苏醒，想必整座卡塞尔都会毁在他的手里，昂热自己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。

这是他们这些屠龙者的共识，哪天发现自己拖累了屠龙的队伍，就让同伴干掉自己，或者自己动手。

如果让弗拉梅尔选择，他绝不愿意这样做，昂热是他认可的同伴，是他年轻时的绝佳拍档，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，他不把昂热杀了，昂热就会把新生血液全部屠戮殆尽。

弗拉梅尔沉默着拉动枪栓。

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刻，他听见了昂热嘶哑的笑声。

那笑声像是从地狱归来。

“呵呵呵……呵呵哈哈哈哈……哈哈。”昂热抬起了头，苍绿色的脉络清晰可见，两行浊泪从昂热眼中流了出来。

这个活过了整个20世纪的老家伙时隔无数年再度哭了出来，在这无数年里，他失去了至亲、失去了挚爱、失去了挚友，只剩下一个鬼魂苦苦地支撑着满腔对龙族的怒火死守在时间长河中。

逝者如斯夫，不舍昼夜。

他沿着长河跋涉多年逆流而上，恪守内心的公义，遵循自己的道，他是猛虎他是恶鬼，他是最快的刀！

这世上的龙族都是他的敌人，他的一腔孤勇就该湮灭在挥洒龙血的战斗中，开最快的车，饮最烈的酒，在玫瑰还未凋谢之前，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复仇的路上，这就是他的人生。

可他现在发现他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同胞。他能够接受同胞病死、老死甚至是因龙族而死，这是屠龙的洪流，在这洪流之下本就无人能幸免。

然而他接受不了他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，这样的他不仅仅是背叛了自己，背叛了所有将性命托付给他的同胞，还背叛了有生以来一直坚信的公义与道，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事情吗？

真是应了那句俗语，屠龙的勇士终成恶龙。

时光在眼帘间氤氲倒转，大雾散了，从地窖里爬出四处寻找梅涅克身影的少年原来还站在原地，一动未动。

“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，就剜出来丢掉。”他跪着扭过头看向弗拉梅尔的枪口。

老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，锋利的眼角却流着自嘲的泪，失落得像一整个旧时代的衰亡。

不等弗拉梅尔出声，昂热自顾自地继续说：“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，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。”

《马太福音》第五章第二十八节。

弗拉梅尔只觉得心跳骤停，全身都僵硬了，他张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昂热。他不看圣经，也不是一位基督徒，他只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。

主从来只会对他们这些虎降下怜悯的注视，不会施以援手拨去困住他们的荆棘。

昂热以手为爪，剜出了自己的右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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