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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府（第1页）

神都码头，旺儿伸长了脖子往水面望，生怕错过了贾琏的船只。一个机灵的小子道：“旺儿爷爷，这儿太阳大，您到那柳树荫里歇歇，这有小子看着呢，保管误不了事。”

旺儿笑骂道：“好小子，学会挑唆爷爷偷懒了，主子还在路上，点了我们出来接是脸面，做奴才的哪能不惜福反倒计较起天气了。”

那小子以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，忙点头哈腰认错，又对旺儿如此尽职尽责歌功颂德了一番。旺儿心下满足了方道：“念你年纪小，爷爷饶了你这一遭，好好跟着爷爷学，有你的好处。”

不说贾府这几个奴才如何显摆炫耀，同他们见过礼的林府二管家卫英带着小厮并车辆马匹静静站在岸边，从众多来往船只中搜寻挂着“荣国公贾府”字样的旗帜。

林家在神都有自己的房舍，但经年不住，不知破败成什么样子，林晔便禀了林如海，道他是林家长子嫡孙，过年祭祀先祖时没道理在他人府上，林如海思及正好要送各处节礼，便提前将卫英打发至京城准备一干事物。

“来了”，一个眼尖的小子突然叫道。

卫英定睛一看，果见几艘船只悬挂着显眼的旗帜，缓缓舶到岸边。早有荣国府的家奴驱散了岸边众人，围了一圈屏障来。虽卫英不喜荣国府奴仆做派，但仍感叹贾府势大行事便宜，忙向前跑了几步，站到旺儿身旁等小主子下船。

未几，贾琏便率先下了船，旺儿几人忙上前请安，嘘寒问暖。随后下船的是林晔，紧跟着是扶着丫鬟带着帷帽的黛玉，给贾琏请过安的卫英快步向前，行礼道：“卫英见过少爷、姑娘，房屋已经修缮完毕、收拾干净，车辆马匹俱准备齐全，不知小主子们有何章程？”

路上林晔和黛玉早就商议好，两人自然要先进贾府向贾母请安，但端午节节礼却不宜搬入贾府再自贾府抬出，便道：“辛苦卫管家了，我与姐姐今日不回府，烦劳卫管家将送予各处的节礼运回府里，按单子送至各处。”

贾琏享受了一番自己奴仆的恭维才开口道：“表弟何必如此麻烦？这些事交给我这个奴才旺儿就是，横竖府里也要送节礼，倒也便宜。”

林晔笑道：“谢琏二哥费心，曾听母亲说府上每逢节日必十分忙碌，我家又如何能再添麻烦？这些事卫管家是做熟了的，况且节礼亲自送上方显诚意，很不必再劳烦表哥家诸位管事。”

贾琏听他如此说，只得作罢，看着卫英领了众小厮手脚麻利地从船上卸去各种箱笼装车，吃水颇深的船便空了一半多，心中暗叹可惜。

林晔又拿出一张拜帖嘱咐卫青送节礼之时投到陆府，安排好诸事后笑着对贾琏道：“下剩的除我和姐姐日常所用诸物便是送予府上的节礼，劳烦琏二哥安排。”

贾琏登时眉开眼笑，差了一个人回府报信，剩下的全去指派去搬箱笼，足足搬了几大车方搬完。黛玉早在几个婆子簇拥下进了马车，她一路下来对贾琏很是看不上，此时看他做派，蹙了下眉头便放下马车帘子眼不见为净。

林晔年幼，并没什么忌讳，如今和黛玉同坐一辆马车，伸手从小几上的盘中捻了一颗樱桃，边品尝它酸甜的味道边道：“姐姐若不想看街景，先吃些点心垫一垫，等会拜见外祖母并舅舅舅母还是养好精神为好。”这一个多月的船晃得二人腿都软了，如今刚一踏上土地便又被请到车中，实在苦不堪言。

黛玉看他一副没了骨头的样子，本有心教训他两句，但顾忌外面是贾府的仆妇，压低了声音道：“坐好，莫失了形容。”

马车一行便是半日，黛玉不耐枯坐，从纱窗往外瞧，但见街上店铺、小商货郎林立，人行如织，便低声道：“神都繁华果然与别处不同。”

林晔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半倚了身子，笑道：“姐姐又不是没见到过苏扬两地街景，人烟繁华更胜，比不得的是神都乃天子脚下，秩序井然。

黛玉本心有忐忑，兼母亲常说京城繁华，不觉间便瞧着此间处处不同他处，听得林晔如此轻描淡写一说，再一瞧，果然比不得江南街市之盛况，不过更整洁罢了，心中的不安便去了几分。

车又行了半日，忽见街北蹲了两个大石狮子，三间兽头大门，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，正门不开，之上有一匾，匾上大书“敕造宁国府”五个大字，林晔想：宁国府一到，荣国府也不远了。车又西行，没多远，果然到了荣国府。车一停稳，便有仆妇取了板凳放好，春叶等四个丫鬟早从后面仆从所坐车中下来，站在车外打了车帘，扶了黛玉姐弟下车。贾琏要安排奴仆搬运行李，落在了后头，只道老祖宗已经久候，让他们先行。

贾府早备了轿子在西边角门，黛玉姐弟上了轿，进了角门走了一射之地，又换了衣帽周全的十七八岁小厮抬起轿，至垂花门方停，小厮退去后，贾府婆子方请黛玉下轿。两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垂花门，绕过当中插屏，只见三间小小厅，却有数个媳妇丫头围着着一个彩绣辉煌、仿若神仙妃子的女子坐在厅内。

林晔观她面有厉害之色，想是个泼辣的性子，再观她穿着，富贵非常又是妇人打扮，便明了这必是那有名的凤辣子了。未待二人有何行动，那女子便急急地迎了过来，一手拉了一个道：“这就是姑妈家的表妹表弟了？果然人才标志，路上可有吃苦？如今到家了，有老祖宗、老爷、太太在，色色妥妥当当，表弟表妹安心当自己家便是。”

一串话说下了，黛玉仍不知如何称呼这女子，好在有婆子提点道：“这是琏二奶奶。”

黛玉并林晔规规矩矩行礼道：“琏二嫂子。”

凤姐扶起两人，连呼不必多礼，又神色歉然道：“说来嫂子要给表弟表妹陪个不是，老祖宗、太太抬举我让我管家，我却年轻没经过事，不想被底下的婆子欺了去，唐突了姑妈灵堂。为这我夜夜难眠，特特请你们琏二哥代我在姑妈灵前请罪，也望表弟表妹原谅了嫂子。”

黛玉听她讲到母亲，勾起了伤心事，又见她语怀愧疚，便道：“哪家没几个不省事的奴才，如何怪得了嫂子，嫂子也是一时不查，被她们蒙蔽了去。”

凤姐转愧为喜道：“还是妹妹明理，再不像那起子小人恶意揣度我故意对姑妈不敬，挑拨我们两家关系。表妹放心，那几个婆子已被我打了四十大板赶出府外，再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奴才，以后要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找我。”不等两人再说什么，凤姐便携了两人的手，道：“老祖宗已经等急了，表弟表妹随我来。”

一行人过了厅，进入后面正房大院，就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笑迎上来，道：“可来了，老太太刚还念呢。”又三四个人争着去打帘子，凤姐笑着高声道：“老祖宗，看看我带谁来了。”

贾母听得凤姐声音便笑了，再定睛一看，只见一对小儿女被凤姐送了上来，两人俱和贾敏有几分相似，眼泪霎时滚了下来，就要起身下地，在旁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忙扶了她迎了下去。贾母一把搂过黛玉姐弟，心肝肉的大哭起来，厅内众人不无掩面而泣，黛玉并林晔也哭个不住。一时众人慢慢劝解，方收了眼泪，丫鬟送上蒲团，黛玉姐弟才拜见了外祖母。

贾母一一指了众人介绍，待黛玉姐弟一一拜见过，又道：“请姑娘们来，今日远客才来，可以不必上学去了。”外面众丫鬟应了一声，便去了两个。

不一时，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便簇拥了三个女孩来，个个容颜出色，身上穿戴皆是一样，最年长者温柔沉默，次者神采飞扬，最小者面色娇憨，三人便是迎、探、惜春了。黛玉忙拉了林晔迎上去见礼，相互厮认后大家归了坐。

丫鬟上了茶果，众人便问起贾敏之事，说着说着贾母又伤心起来，言贾敏乃她最疼之女，如今一去，再不得一见。凤姐慌忙道：“姑妈最是孝顺，老祖宗如此，岂不是叫姑妈难安，如今姑妈虽去了，但留了血脉下来。刚儿我还说弟弟妹妹这样的人才竟世间难有的，这通身的气派，不像老祖宗的外孙、外孙女，竟是嫡亲的孙子、孙女，想来是得了姑妈遗风，老祖宗看弟弟妹妹也能解解思念之苦。”

贾母虚点了凤姐道：“就你嘴巧，”又将林晔并黛玉的手放于手心抚了半天，道：“看这俩孩子倒真像看到了敏儿小时候，不过敏儿略康健些。”

众人早瞧出两人略有不足之症，便问：“常服何药？如何不急为疗治？”

林晔自进贾府便一直冷眼看众人，果然是人生百态，而凤姐之言辞玲珑让人叹服，如今听到众人提服药之事，忙抢了黛玉开口道：“小时常吃药，后来在扬州看了一个回乡老太医，说是药三分毒，我和姐姐脾胃又弱，吃了药便进不下饭去，故而为我二人用了食疗的法子，吃了两载余，倒慢慢好了些。”

贾母道：“本就打算让你二人住在我院中，恰巧我院中有小厨房，既如此，把食谱给了厨娘就是，倒也方便。”

黛玉趁势道：“如此，黛玉求外祖母一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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