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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窃（第1页）

马虎忙请假回家让他老子将家中细软用包袱包了，又租了辆马车，停在自家院子里。

他忙完这边回到府里却不急着上差，而是拿了银钱去找后院守角门的何婆子，陪笑道：“何大娘，您可好？”

何婆子看是他，笑道：“虎哥儿好，可是去看你姑妈？”

“可不是，几日不见惦记的慌。”

何婆子叹道：“你是个孝顺孩子，哪天我家哥儿也像你这样，我梦里都得笑醒了。”

马虎忙道：“何大哥是做大事的人，整日为老爷在外面跑，不比我这样的守着家门。他心里也想着您，只是没我这么便利罢了。何大哥拿了银钱回家是大孝，我这也就是在姑妈面前逗个乐，小孝罢了。”

何婆子听他抬高自己儿子，早乐得合不拢嘴，心里得意，嘴里却说：“哪当得你这样赞，不过瞎跑，赚点钱够糊口罢了，比不得虎哥儿在门上松快还有油水。”

马虎道：“大娘过谦了，谁都知道何大哥是老爷手下得力的，便是您，姑妈提前您也是赞不绝口，道再找不着像你们这样能干的一家了。”

“姨娘真这样说？”何婆子忙问。

马虎笑着点头道：“可不是，上回还说应该给您派个好差事，不该埋没了您的本事。”

何婆子更是乐不可支，一张脸笑成了朵菊花，和马虎说起话来又添了十二分的热情。马虎吹捧了她半天，看差不多了便道：“说来，现如今有件事还得求大娘呢。”

何婆子挺了挺胸道：“何事？虎哥儿尽管说，我老婆子能帮上忙的绝不二话。”

“不是什么大事，不过是今天我想接了姨娘回家住一宿，我爹许久没见姑妈，想念的慌。”

“这个，”何婆子有些迟疑，道：“老爷可应了？咱们府上可没姨娘外宿的规矩。”

马虎摸出银子给她，道：“老爷今日出门访友，并不回来，我家就在后街上，几步路的事，也算不得外宿，明日一大早就回来。大娘通容下，姑妈定不会忘了您的好。”

如此多重攻击下，何婆子终于点了头，马虎随后便去了马姨娘院子。

金银同往常一样带了饭食去书房，住在耳房的两个小厮看她来了，忙笑着迎上去，道：“姐姐怕是白跑一趟，老爷今日不回。”

“知道老爷不在，但你们两个还在辛苦，姨娘心善，想着也让你们松快一回，今日特地让我加了坛酒。”说着便揭开了食盒，四样小菜放在上层，下层则是一把壶、两个杯子并一坛酒。

两个小厮闻着酒香，馋得直咽口水，却不接，道：“无功不受禄，姨娘如此待人，小的们难以为报啊。”

金银白了他们一眼，道：“放心，不难为你们什么，只老爷提起时多替姨娘美言几句便好。”两小厮这才接了，大快朵颐起来。很快，两人便醉得东倒西歪，呼呼大睡起来。马姨娘、金银、马虎三人又等了一刻钟方从藏身的地方出来，金银抿唇一笑，道：“马大爷的药果然好使。”

马姨娘道：“闲话少说，快快去找东西。”

书房的钥匙并不在小厮身上，马虎拿出早准备好的铁钳道：“幸亏早有准备。”开了门，三人便分头去找，一时间翻箱倒柜，砸了盏、乱了书、掉了笔，马姨娘急慌慌间不知碰到哪里，竟然开启了书架下的一个暗隔，三人对视一眼，忙将东西都取了出来。里面不止有他们寻的林如海私章，还有描金匣子一个、银票若干及杨傅私下发放预提盐引的证据，马姨娘是识字的，在扬州这么多年，自然知道盐引之事暴利非常，虽不明事情厉害，也隐约知道绝非寻常，抱着或许有用的想法一股脑都扫到怀里。

三人拿了东西，一路装作若无其事回了马姨娘的院子，旋即拿出早收拾好的细软，直奔角门而去。

何婆子是个贪便宜却内里胆小的，看他们拿着大包小包，心下又害怕起来，拦了他们，一脸为难道：“姨娘不过是回去住一宿，怎还带这么多东西？”

马姨娘是不屑直接和这婆子说什么的，一个眼神递给金银，金银明白她的意思，笑着对何婆子道：“大娘别看这大包小包的，都是梳洗用的东西，您也知道马大娘去的早，马大爷家哪有什么女人用的东西？这些可不得都得带着？”又拉了她，悄悄道：“大娘别疑神疑鬼的，我们还能偷了府里不成？您别犯疑心，当心惹了姨娘不高兴，如今谁不知道老爷看重姨娘。”

如此又扯了一盏茶的功夫，何婆子方陪了罪，放了他们离去。

再说林如海，他去访友不过是为了散心，不想越谈越投机，友人力邀，才决定留宿。两人都是有儿女的人，免不了谈及儿子，林如海道现如今儿子在京都受陆家教导，他那友人便起了兴致，缠着他非得看林晔功课，如海被磨的没法，便干脆邀了他一同去林府夜谈。

门上夜间是由另一班小厮看门，林如海突然归来虽是意外，但也不是大事，更何况无人知道马虎所谋划之事，且林如海带了友人，自然不能回内院，只吩咐小厮收拾了前院客房供友人歇脚，自己则独自一人去书房拿林晔的功课，是以他归来之事只前院当差小厮知晓。

林如海刚靠近书房便发觉不对，房门大开，屋内漆黑一片，也不见小厮出来迎接，便觉不妙，快步进了书房，只见一片狼藉，要命的是自己放私密之物的暗格被人掏空。他顾不得其他，大声喊了人命封锁各院门，一个都不许出。

林青得了信便知事情重大，吩咐小厮顺着府里的围墙查看是否有可疑人物，自己则带人去盘问后院两个角门处的守门婆子。何婆子看他来势汹汹，不等他问便一股脑倒出马姨娘三人携了包袱出门，伏在地上哭诉她是被逼的。林青呵斥道：“他们什么时候走的？”何婆子战战兢兢道：“就方才，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。”

林青再不理会她，拼了老命往外跑，跟着他的三个小厮个个身强力壮又机灵，不用吩咐，抬腿就跟了出去，有个小厮眼神好，叫到：“大管家，街角有辆马车！”

“快追！”

马虎爹早趁夜色将马车赶了出来，怕引起人怀疑就停在了街角，马虎接了马姨娘二人便直奔马车。三人将将爬进车里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追来，马虎探头一看，正是林管家，忙从他爹手里夺了鞭子，狠狠地抽到马臀上。马吃痛，嘶鸣一声，带着马车猛地往前窜去，车内马姨娘和金银顾不得撞得生疼的脑袋，紧催道：“快些，再快些。”

林青几人又怎肯眼看他们逃走？幸而这条后街只是住宅区里供人出行的小道，并不宽，又不直，马车行的并不快，加上小厮们又不要命的追，到底赶了上去。马虎爹和马虎并不愿束手就擒，一个拉着缰绳狂抽马臀，一个使出浑身力气又推又踹靠近的小厮。一方穷途末路，一方立功心切，混战过后终是体力占优势的小厮们获胜，将马家父子拉下了车，夺下了马车控制权。

林青命小厮用缰绳捆了两人的双手，又眼神凌厉地“请”了满面死灰的马姨娘和金银下车，自己拿过三人的包裹翻找，看到老爷的私章、文件文书都在方舒了口气，慎之又慎地把东西收到怀里，吩咐小厮们：“押回去，请老爷定夺。”

林如海在书房内端坐如山、面沉如水，所有在他离开期间靠近书房的人全被抓了来，他亲自一个个的审，很快就有人报马姨娘不在府上，她院内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积作一团，哭着说马姨娘只告诉她们回家去了，又招出最近马虎常来，每次金银都守门诸事等等。

他正要派人去马家拿人，便听外面小厮急报：“林管家押了马姨娘、金银、马家父子正往书房来，林管家说东西已经追回来了，请老爷安心。”

林如海如何审马姨娘、马虎一伙不再细说，从他们口中林如海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，只知道有人要他的私章，马虎父子所描述的人一听便知是随意找得无赖，怕是他现在派人去找也找不到踪迹了。更让他伤心的是自己的妾、下人竟因那样的理由背叛出卖他，他林家素来宽厚，从来没强卖过人，也从没非留人为奴为婢，这些年来放出去的下人不知凡几，他们若肯露一点口风，他必不会强留他们。除却这点不说，当初马家兄妹走投无路自卖自身时不过是老夫人可怜他们才买了来，说对他们有救命之恩都不为过，二三十年却养了一对白眼狼，为奴不忠、为人不义。最终林如海听完供词，什么也没说，也不理会他们的哀求，挥挥手让林青等天亮后以偷盗主人财务、私逃的罪名送他们去官府。

第二天，扬州城便疯传有人收买林家下人偷盗林府重宝，版本五花八门，林家的人在巷头街尾查找可疑人士也证实了这一传闻，但数日下来却一无所有，很快，这条“旧闻”便被坊间新的传闻盖过，再不见人提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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