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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不知裴萧元也来长安之前,她便曾考虑入宫后万一遇到此人该如何应对。当时便想好,和他解释一番,软语请他保守秘密,料他也不至于特意为难。而今裴萧元也来了,事情便更简单。
“裴司丞不曾与王子提过吗?”她问。
承平立在树下看她片刻,也不知在想什么,片刻后,神色渐软:“自然说过。只是我还是不解。我想听你再说一遍!”
“此宫为圣人万寿而起,内中将要复现京洛长卷。我是画师,若能参与其中借此留名,此生无憾。”
承平轻轻嗤笑一声:“你当我三岁小儿?”
“若不为此,你说我是为何而来?”絮雨反问一声。
承平面露迷惘之色,大约确实也想不出来,闭口再望她片刻。
“罢了!我是有别的话要和你说!”
“当日在郡守府,你可是因听到我与裴二的话,误会是他在我面前对你加以诋毁,这才悔婚出走?此事和他毫无干系。前一晚他半句也没说你不好。当时的混账话,全是我自己胡猜乱想逞一时口快而已。你去后,裴公大发雷霆,将事全怪到了他的头上。虽然你二人早已解约,但既然找到了你,此事我须当面和你说清。一人做事一人担,你怪我无妨,不可误会裴二郎。”
没想到这胡儿回来找自己,竟是为了这么一件事。
絮雨再次开口,语气也软和了:“我知道。一开始你二人我便谁都没怪。”
她应得如此之快,言语自然,倒叫承平怔了一下。
“当真?”他仿佛不信。
“我骗你作甚,原本就是我自己要走的,你说没说那些话都一样。”
此事一直是承平心中的疙瘩,此刻终于解开,浑身一松,觑对面人一眼,忽然又想到自己曾绕墙三日欲得见一面而不得的事。
“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为——”
他本要说“最为狠心的女郎”,想了想,把话吞了回去,顺势只将自己斜靠在近畔一株楸木的树干上,静静看着对面树下的人。
絮雨道:“我要走了。”
午休将过,这里或许很快就有花匠路过。不止如此,前殿那还未油漆的宫廊的方向,也隐隐飘来漆匠们拖动工案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吱的尖锐杂声。
“怕甚!”承平觑着她懒洋洋道,“我瞧你颇受器重,才入宫,就被引到太子面前了。前殿全是人,暂时少你一个,又如何?”
絮雨不睬他,转身要走,忽然听他又短促地道:“等一下!”
絮雨不解,停步转头。
承平的目光落她帽上:“你头上有东西。”他说道。
絮雨仰面。
头顶紫英纷纷飘落,原来风摇树梢。
她明白了,抬手在帽上拂了拂,几片紫楸花瓣掉落。
“我真要走了。”她再次迈步。
“还有一片!我帮你取罢!叫人看见不好。”
承平自倚靠的树干上直起身,笑吟吟向她迈步来,待举臂替她拈去头顶残瓣,蓦地此时,身后传来“咚”的轻微一下,若有异物弹射在了树干之上。
承平倏然转头,目光掠过一粒方坠在他靠过的楸木树干根畔泥地上的小石子,面色微变,低声冷叱:“谁?滚出来!”
十数丈外,一丛茂实的丁香枝条之后,转出来一个和承平仿佛年纪,亦穿相似中郎官袍的人。
竟是西平郡王府的那位年少世子,宇文峙。
他的唇角噙着一丝满含讥嘲的冷笑之意,日光下粼粼烁动的目光扫过对面承平和絮雨的面,低声却清晰地一字一字道:“孤男寡女,好不知羞!”
刹那间承平眼底掠过一缕凶芒,下意识便摸拔佩刀,手探到腰间,取了个空,方回神,今早入宫,因禁令,未得携带刀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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