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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悚然低下头,发现自己第一件该解决的事情是丢掉亵裤。
“王爷可醒了?”程岑进门,满脸凝重,“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。”
白景辰收整片刻,凝神问:“发生了什么?没有惊动父皇与母后吧。”
程岑锁着眉,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,他再三思量,还是开了口:“陛下得知您病了,昨日下朝后不顾落雨,直接赶往王府……”
白景辰利落地穿了身干净衣裳,随即问道:“父皇来了怎么不早说?”
“陛下行至半路时,遇到个碍眼的竖子冲出来拦住御驾,口口声声说要告御状。陛下心里牵挂着王爷您,没有理会,但……但听那竖子口口声声喊着‘恒亲王草菅人命’,亲卫把人扣下后,陛下又回头叫人把他押了上来,斥责他所诬皆不实之事。”程岑低着头,说道,“那小子越诉冲撞了仪仗,已经挨了一百重板,被瑞京府审过,还是一口咬定您杀了人。”
白景辰可能是刚睡醒,莫名其妙地听了一耳朵,当即不解:“本王何时杀了人?这小子诬告什么。”
“王爷,您还记得那日霄琼街鱼跃鸢飞楼里的那个梁域来的少年郎吗?”程岑压低了声音,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,“他进了国公府后就再没出来,那告御状的小子说,在乱葬岗找到了梁域少年的尸首。”
白景辰压了压眉心,这才想起来了:“父皇怎么说。”
“陛下没有来王府,走到半路听了这么一耳朵,当即便说头疼回宫去了。”程岑道,“今日听宫里的人说,陛下淋雨着了寒,眼下又病倒了。”
“叫人备车马,本王得入宫去探望父皇。”白景辰隐约觉出了一些不妙,也知道此事不该拖着,死了一个梁域少年可追究的事情有很多,背后很可能牵出康国公与表妹,这事儿经不住查,一查便知道表妹这几日都是住在王府的,万一叫父皇想起了之前的那桩指婚,盛怒之下,他更难劝得了父皇。
康国公也是没有想到——一个异族来的落魄乞丐,居然还有人挂怀,哪怕死了,也要拼命在此事上讨个说法。
白景辰也是有些拿不准父皇的意思,父皇只是把人扣住了,并未严查下去,可能是要轻拿轻放,也可能是在酝酿着火气。
君心难测,他不敢赌。
在等待中途,表妹也来了。
“表哥对不起。”温宛意不由分说地上前抱住他腰身,难过极了,“若不是我执意缠着你吵,你也不会歇不好。”
白景辰梦醒后只顾着眼前的燃眉之急了,刚把心底的旖旎揭过去,结果兜头又来了一盆水,将梦里的不可说淋漓尽致地展露在他面前,把他佯装不在意的东西都摆到了台面上。
——他在梦里对表妹有了别样的想法。他哪里还能直面她毫无芥蒂的拥抱?
方才偃旗息鼓的东西又有了昂扬之势,他实在有些担忧,只能难捱地先拨开她的胳膊:“表妹,表哥刚醒,怕吓着你。”
“什么吓着?”温宛意果然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。
“没什么。”白景辰只能换了种说法,“表哥身子有些不适,怕是染了寒疾,万一给表妹也沾上就不好了。”
“表哥,今天爹爹来信,让影卫接我回府,再从府中出发入宫。”温宛意关切地看着他,说道,“我要去拜见姑母了。”
“那日霄琼街的事情……你只当一直都待在国公府,从未出去过。”白景辰叮嘱道,“不要担心,表哥会处理好这些的。”
温宛意也没有料想到自己只来了王府不到三日就得离开,瞬间有些感怀,她听着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,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顾不得理清楚,只能依依不舍地再瞧了他一眼。
白景辰抬手,她懂事地走过去,被摸了摸头发。
白景辰目光幽深地松了手,闭上眼,让影卫接走了她,她走后,独属于王府的那部分暗卫悄无声息地进了门,跪在他面前禀告道:“王爷,属下斗胆便宜行事,兀自前去乱葬岗准备毁尸灭迹,却不料遇见了司录司的人。”
“他们动作倒是快。”白景辰道,“守株待兔,只等着我们去呢。你也不想想,那告御状的小子既然那般重情重义,怎么可能让那梁域少年的尸身继续留在乱葬岗?”
白景辰怪他不聪明,但也仅是口头责怪一二,毕竟王府豢养的暗卫不是草包,不可能被真的来个瓮中捉鳖。
他只是发愁——父皇已至大衍之年,在位数十年,眼看身子每况愈下了,朝中的太子党羽早已筹谋数年,只等着“陛下殡天拥太子上位”,他比太子晚生了十多年,这十多年的空缺足以造成难以匹及的差距,朝中偏向也足够明显,他今世重生,该与太子好好争一争了。
前世无争,以至于连表妹都无法护佑,他也曾是心性和朗的少年人,但宫廷喋血斗争容不得他怠远,而他一直以为可以相安的太子兄长,实则根本没打算容他。上一世的弥留之际,父皇尚且在位,自己撒手人寰时,听到的却是兄长在耳畔不甘的怨怼。
“太子位催折二十余年,犹不及阿辰的先行离去。”
他是怪自己的,白景辰也是那时候才知道,本以为至多算作冷淡的弟兄感情,实则还存着数年的怨恨,之前的兄友弟恭都是太子的虚伪作派,也全都是假。
自己死了,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唯一的储君,之前二十多年的隐忍蛰伏才算有了意义。
“换身素净的白裳来。”白景辰想到了前世的某事,果断挑了件不常穿的外裳颜色,“要玉龙滚边,团莲沁水纹的。”
这身衣裳低调,却也像极了太子之前会穿的纹饰,白景辰入宫后去面见父皇时,途中恰逢太子,果真惹得对方驻足往他身上看了过来。
太子近日习惯穿一身黑韦常服,龙纹绣线藏得隐晦,倒像个沉稳宽和的兄长了:“阿辰,父皇还病着,何至于穿一身白,惹得父皇扫兴。”
白景辰记得,前一世父皇也是这样说过太子的,那年的太子喜白,好诗词,操办了几次“以诗会友”的民俗盛会,父皇也因那时候病了,看谁都不眼顺,指责穿了白衣的太子太过丧气,是不是早盼着他死了好即位。
那年的白景辰还是真心实意为兄长感到难过的,但这一世不同了,他今日穿了白,哪怕并非刻意揭对方伤疤,但也算不上体谅。
真该顾及太子,他也不会从这条路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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