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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见到越淮。
不是在高中,而是在她初三的那个暑假。
母亲徐纯确诊肺癌,住进了医院的住院部。
短短几个月,徐纯体重骤降,从微胖的中年妇女转变为一把骨头的癌症患者。
父亲姜旭升白天要工作,晚上也常常不见人影,不知去了何处。
姜涟漪放假后,多是由她陪伴徐纯。
病房是双人间,另一个床位睡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奶奶,老奶奶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。神奇的是,她睡觉没有任何声音,就像去世了一样,没有任何生命体征。
下午,徐纯睡着了以后,姜涟漪坐在一边,呆呆地望着徐纯出神,她生怕徐纯睡着了再也醒不来。
明明阳光那么明媚,她却仿佛身处世界末日前的阴雨天一般。
不同的是。
下雨的,是她的眼睛。
难过到极致,她总会情不自禁地哽咽。担心自己的哭声吵醒徐纯,姜涟漪走出了病房,前往天台。
她没有任何轻生的想法。
只是空旷,能给人带来一种荒谬感,只要身处其中,好像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。
天台没有人。
姜涟漪蹲着,缩在围栏的夹角中,把头埋在膝盖里,哽咽个不停。她陷落在自己的世界里,不能自已。
直到把眼泪流干,姜涟漪抬起头,她能感觉到,她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细缝,因为她的眼皮重重的,她看到的世界也比往常小得多。
在泪眼朦胧的小小世界中,她看见了一个少年,站在不远处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仿佛是担心她要做出什么轻生的举动。
她着实太难过了,没有发现天台何时多了一个人,更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。
少年朝她走近,姜涟漪愣愣地看着他,视线越来越清晰,她看清楚了对方出众的皮相、漂亮的桃花眼以及抿直的薄唇。
姜涟漪懵了几秒,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。
所幸,她留着刘海,刘海被汗浸得像老旧的拖把一样,左一条、右一条地黏在她的额头上。她戴着口罩,只露出肿胀的眼睛。和她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这些都像面具似的,给她戴了一层保护套。
少年走到她跟前,挡住了太阳,在她身上投射出阴影,他很高。她马上反应过来,用手左右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,然而无济于事。
少年一边蹲下,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,细长的手指从中抽出了一张,递给她。
姜涟漪没来得及思考,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了,又下意识地用它擦眼泪。纸巾中有股绿茶的香味,沁人心脾,在夏天格外好闻。
姜涟漪朝他道谢:“谢……”
一出口,语气中满是哭腔,完全变了调,她有些说不下去了。
少年有着洞察人心的观察力,或许说是一种共情力,他接过她未说完的话,不太在意道:
“不客气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少年气,干净又温柔。
姜涟漪听得一愣,她讷讷地点点头,对上他清冽的目光,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。
少年仍未走开,他犹豫了几秒,还是开口多管了这桩多管闲事:“人生在世,总有许多挫折,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。”
少年顿了顿,观察着女孩的神色,见她没有露出抵触的神色,才继续说下去:“你现在年纪还小,有些事情现在看来过不去,在将来的你看来,不过是人生的一点碎石罢了……”
跟绕口令似的,虽然他的声音很好听。
姜涟漪听了个七七八八,终于恍然,他以为她想不开要自杀。
也许是,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过于唬人,她听得认真,没有出声反驳。
少年说得口干舌燥,把他听腻了的大道理全都复述了一遍,他蹙眉想了想,似乎是在组织语言。
阳光正当好,空气燥热得不行。
少年蹲在她面前,他蹲着也比她高得多。不偏不倚地为她挡住了阳光的炽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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